救救地狱

全人类普遍的爱

【雷安】一把爱情的枪,不为射进谁的胸膛

BGM:MLA-宋代Sad Boy

 

安迷修拒绝了雷狮的求爱。这平地惊雷的一炸在聊天窗这潭老井半点波澜也没掀动,雷狮像只是调动了信手拈来的恶趣味顺嘴一提,对话无缝衔接入惯性的传统,雷狮问他周四过来吗?安迷修的回应同样公事公办,周中出差,周日你方便吗?雷狮的答案当然是,随时奉陪。

这场私密交易之所以敲定在雷狮的出租屋其实是安迷修的意愿。第一次到访安迷修就确信,这是一间足以使任何女孩说出今晚不回去了吧的屋子。它像是一所甜味巨大的天堂储藏间:骷髅坟场烟灰缸,老香港某局警察合影,冰箱里的几本克尔凯郭尔,烟斗,树枝标本,黑胶唱片机,断掉的跳绳,未完成的诗歌稿,批评坏的政治家,批评好的政治家,完全是他阴晴不定的复杂心魂世界的外化。

太棒了,安迷修那时候想,可惜他没有那么喜欢他,不然感觉会更棒。

雷狮坚称安迷修是除电工师傅和通网师傅外第一个收到登堂入室邀请的男人,安迷修对这个殊荣的可信度持一分也不信的全盘保留态度。但这不妨碍这里成为他最松弛自然的栖息乐园,不止是身体栖息于身体,温度栖息于温度,他甚至可以在这些轻盈、香艳又狡黠的夜晚感到血液栖息于血液,灵魂栖息于灵魂。

那样逼仄低矮的居民老楼,无穷无尽的对话里谁都无法入睡,两个人好像有交换不完的对方感兴趣的信息。他坐在茶几上看着雷狮换床单,嘴里过着权力、规训、图景之类被重蹈覆辙的日常挤占到大脑边缘的理想,这里没有人会把那些书和电影无意义化,也没有人会听不懂一个学术用词而叫你说人话。雷狮会突然看着地板沉默,说激动了甩开拖把跑过来亲他,躺在茶几上好像躺在铡刀上。

安迷修不由怀疑那些亲密记忆的高光时刻其实是身体和大脑的双重记忆,他们没有恋爱,没有确认过任何关系,他却在雷狮身上第一次接收到了灵肉相绞的震颤。

每一个话题都那么正确,每一次争议都那么深切,他们吵着吵着倒在床上,从床到沙发,从沙发到门板,从门板到窗前。一切都在尖叫,一切都在失控,开心到了心痛,开心到安迷修不敢承认他有多开心,开心到安迷修不住提醒自己他们过了今晚就信同陌路的关系,他们完全不了解对方的生活,他不能坦白自己出差到了哪里,他只能猜测雷狮的年龄和工作,他甚至可以怀疑雷狮这个名字的虚构可能。

有时候开心得昏了头,安迷修会感到只带了一副躯壳来上班,灵魂遗忘在了那个房间里还啃咬在雷狮身上。他和信任的朋友谈过雷狮的求爱,和这段关系图穷匕见的困扰,朋友沉思良久的建议是:为什么不呢?

朋友应对安迷修不可置信的瞪视娓娓道来,你们的不适配是停留在表象的不同选择,内我的结构高度契合,具体层面上你总是提供者而他总是索取者,精神层面上你才是索取者而他是提供者。况且我觉得他不像看起来那么落括散漫,因为眼高于顶,他的爱情体系开化得很纯粹,你可以理解为他运筹帷幄的理性之下是一种玛丽苏式的反差疯狂。

面对雷狮的求爱他无疑是冲动的,他竭力提醒自己狂暴的快乐必有狂暴的结局,他在尝到甜头的开端就能预见道路尽头板上钉钉的毁灭。他情感封闭太久,时间和责任已经剜在他命运的内核上,他已经过了可以允许让爱重塑自我,可以允许心碎毁掉自己的年龄。他只能告诫自己,人心瞬息万变,如果这一切过了今天就没明天,他必须闭上眼睛。

安迷修清醒凝视着他们的关系日积月累到溢过可以随时抽身全身而退的界限,这样暧昧自由的情人身份显然冒犯到了雷狮贪得无厌的占有本能,比起亲密的证明他们更像是两头精疲力尽的困兽在肉搏,没有胜者的决斗又催生愈演愈烈的征服渴望。

毫无疑问,那不只是荷尔蒙的狂喜,感官和精神双重交锋的闪光才在颅内开凿致命的激情,在心脏上雕刻的力度成瘾地渴望着将疼痛存续。他甚至开始向朋友分享他的少男心事也证明,雷狮草木皆兵的统治性已经一定程度上侵略他的意志,而他骑士般坚硬的自我保存注定不会被他腐蚀,他不会再遇到更完美的博弈对手,无论精神或是肉身。

他们躺在凌晨三点的破烂木板床上大气不喘听邻居在电话里歇斯底里。安迷修凝望着巨大的空白的天花板,陈旧、香艳而圆满的天花板下雷狮说,我们不要在一号线上分手。

安迷修没有破坏他的语境,替他继续说,磕碜,一号线就像这张木板床一样叮铃哐啷。

第二天雷狮送他出门,安迷修正犹豫要不要提议抱一下,热心肠的邻居婆婆噔蹬下楼倒垃圾,笑眼弯弯念叨着哟小伙子昨天带男朋友回家了啊,偏雷狮抿着嘴点下了这个头,成功让本就进退两难的局面尴尬十级。

安迷修手忙脚乱地完成了道别,覆盖于高大梧桐蝉鸣肃杀的庇荫,树枝蹋出的风声是他最艳丽的朋友,路过雷狮那扇铁格窗能覆盖的视线范围他抬起双臂散漫地挥动。

他想到一次,他们躺在深邃浓稠的凌晨三点,用雷狮那台颗粒质感粗粝的返厂投影仪看《卡萨布兰卡》,听到男主角说,至少我们将永远拥有巴黎。雷狮转头看他,说那我们也将永远拥有——

安迷修没有回头,这个场景本身足够罗曼蒂克以及意味深长,以至于雷狮是否正趴在窗边抽着烟目送他离开,他是否还会转身回去,他们闪烁其词的生命连接是否会有一个一锤定音的结论,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就像那句没有说完就被一个灵肉相绞的亲吻堵住的话。如果掐断句号可以证明永远无法为任何语言无论文字或身体保留,就让那句话没有尽头,永远没有——

 

 


 

——

《宋代Sad Boy》这首歌写给短暂情愫和戏假情真的爱侣,歌词分享给大家。

「大千世界裡/我撇低你/但又常想起/大千世界裡/碰巧跟你/就算只有/那一晚驚喜/何時苦痛/何時便抽離/平靜風雨裡/曾遇你/大千世界裡/肉體紛飛/情慾仿似/駕駛穿梭機/大千世界裡/是他也是你/曾被刺痛/隨時被勾起/從前心跳/從未願抽離/沿路風雨裡/誰是你/平靜風雨裡曾遇你/千山同一月/萬戶盡皆春/千江有水千江月/萬里無雲萬里天」

MLA真的是脆弱诗人,太擅长描绘爱欲擦身而发生与否、结果如何都置之后事的迸裂瞬间,情意缠绵的孤绝和掩于心底的保留,完全是当代都市男女的群体画像以及爱情真实性未被公允的具象演绎,女见犹怜,我称之为新时代王家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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